李陆桂：有心得法——颠扑不破的真理

八十年代初我大学毕业在中学工作了四年之后到广州去进修。忙里偷闲。星期天，我上街最喜欢逛的地方一个是新华书店，另一个是广州图书馆门前的英语角，偶尔也去位于广州北京路卖衣服的地方为当时的女朋友（现在孩子他母亲）选购衣服。我发现在讲价的时候，摊贩经常说的一句话是：“你有心买吗？”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你有心买衣服，我才和你讲价；你若没有心买，我就没有必要费口舌了。

老师们都很熟悉“教无定法、贵在有法”。我的师傅，桂林市雁山中学校长兼英语老师李正南先生主张在“教无定法、贵在有法”再加几个字：“有心得法”。我认为这几个字点到了问题的要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有心，再困难的事也不在话下；如果无心，再容易的事也办不好。教师用心教，学生才用心学。我们一些老师经常埋怨学生基础差，对英语不感兴趣，这的确也是令人头痛的实情，可是我们想方设法用心去把我们的英语课堂变得有趣吗？一个年轻的高中数学教师告诉我，她的数学课充满欢声笑语；抽象的数学课都可以做到有趣，直观的英语课为什么不能做到生动有味？

在践行“有心得法”方面李正南老师给我们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首先，他喜欢用心琢磨教学活动。教学活动是课堂教学的灵魂。他精心设计教学活动，搭好便于学生训练的“脚手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每节课开始习惯用5分钟左右的时间来预热，对上一节课所教知识进行温故知新。他的一个做法是：“Please turn my words into Chinese. Please turn my words into English.”例如，在教授名词性物主代词时，他设计了如下口头练习：

Please turn my words into Chinese：

1. He is one of my friends.

2. He is a friend of mine.

3.My pencil is long, but his is short.

4. My book is on the desk. Where is yours?

Please turn my words into English:

1.  她是我的一个老师。

2.  我是他的一个朋友。

3.  我的英语老师年轻，但他的英语老师年老。

4.  我爸爸在家。你爸爸呢？

后来我慢慢感悟到这种练习看似机械、简单，但其中蕴藏着英语教学的玄机——英语教学的本质和精髓：英语课要上成体育课，也就是说，英语课上，保持足够的训练量是硬道理。但是，训练必须讲求方法，不能傻练。与其说“Practice makes perfect”不如说“Effective practice makes perfect”。教师要在训练的关键点下功夫。训练的关键点即是学生的思维品质提升点。我们每一项的训练都应该是精心设计，有具体目的。例如上面的英语句子为随后的汉译英练习做好了理想的铺垫（脚手架），这些英语句子的划线部分是训练的关键点，学生在训练当中在教师所提供的语境里不知不觉习得了形容词性物主代词和名词性物主代词的用法。

第二，他喜欢用心琢磨训练题，不仅用心去琢磨如何编制高质量的训练题，而且还注意仔细甄别那些伪劣的题目，不让它们去干扰学生的英语学习。例如，针对有些英语教师热衷出难题偏题怪题考学生，而且这股歪风竟刮到了高考试题里。李正南老师写了一篇《似非而是——对1986年高考英语试题一道小题的意见》，发表在华东师大主办的全国中文核心期刊《中小学英语教学与研究》。该刊对此文很重视，新辟 “求疵篇” 专栏，号召争鸣。有些教师看了文章之后为上述试题辩护，他又先后发表《从正误标准再谈似非而是》和《答史爱生、杨自德、王守芳同志》。这次长达三年的论战，对改进教风学风多少有点作用。

第三，他喜欢用心琢磨接地气、可操作性强的英语学习方法，培养学生自主性学习的能力，践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们要知道在八十年代初在中学英语教学中能做到学法指导的人并不多。他给学生总结出的学习方法，读起来朗朗上口。

例如,他为了使学生在起始年级重视英语语音的学习，编了以下顺口溜：“细听模仿，多读多讲”、“学英语，要开口，不开口，学不好”、“学英语，要细听，不细听，音难正”、“新旧联系，生词易念”、“学会拼读和音标，生词会读不用教”、“重音读得清，清音模糊不要紧”、“轻重语调得当，读书说话才像样”、“弄错重音语调，听者莫名其妙”。

又如，他总结了有关如何学习英语单词方面的顺口溜：“读写联系，单词易记”、 “读音正确，拼写少错” 、“注意新旧联系，单词不易忘记”、“复习及时经常，不怕单词易忘”、“死记单词表，费力不讨好”、“单词记在句子里，又会用来又易记”、“死记出活记，活记之中有死记；先死后活，越来越活”、“既下苦功，又懂活记” 等等。

英语语法对于初中学生来说是一件头疼的事情，为了树立信心，有效学习英语语法，他特意编写了这么一些可谓独具匠心的顺口溜：“要懂语法，必须仔细观察”、“句型练得熟，语法到了手”、“语法语法，练熟句型就得法”、“只学语法，不会句型是白搭”、“英语名词分单数复数、可数不可数、使用名词，要心中有“数””、“名词代词，前后要一致”、“主---谓---状，英汉词序不一样”、“英语，先说某人干某事，再说何地与何时”、“汉语，先说何时与何地，再说某人干某事”。

第四，用心琢磨英语教学的实招。有了教学的实招我们才可能踏踏实实地教学。例如，他十分注重培养学生的拼读能力。具体做法是：他坚持让学生“书空”（用食指在空中拼写单词）。“书空”与光是嘴巴说出字母是不同的。前者不仅要求学生发出声音，而且还要在空中比划，这样给大脑的印象更深刻。学生学了“book”这个单词之后，他首先让全班同学拼写“b-o-o-k”，紧接着，他叫一个学生拼写几个他可能没有学过的单词：look, hook, cook。由于学生对于某些以“o”结尾的名词后面是加“-s”还是“-es”常常容易搞混，他让学生进行分类的“书空”练习：tomato---tomatoes, potato---potatoes, radio---radios, photo---photos.

第五，不放过教学中的细节，特别注意培养学生专心听课的习惯。例如，在播放课文录音给学生听的中途，他常常会突然暂停下来，问某个学生录音播放到了什么地方。严师出高徒。学生对他又爱又怕。

第六，用心学习。毕业于北京大学“政史系”的李正南老师知识渊博，学贯中西，不仅中文基础很好，英语语言基本功也非常扎实。英语写作最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英语真实功夫如何。他很少与别人聊学习和工作以外的事情。他在办公室里不是在精心备课，就是在孜孜不倦地读书。他常引用一句话：“A little learning is a dangerous thing.”（一星半点的知识最危险。）他特别喜欢查阅两本词典：一本是The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 of Current English（牛津现代高级辞典），另一本是葛传椝编著的《英语惯用法辞典》（A Dictionary of English Usage）。他虽然教的是初中英语，但听他的课我没有丝毫感觉到是浅而无味的课，相反是很有英语味道，有“嚼头”的课。师从于他四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教英语越是教低龄段的学生越不好教。如果你的教学无法“深入浅出”、“融会贯通”，你的水平再高也没有用。任何轻视教学的人都不是有心想把教学搞好的人。我常和桂林市的高中英语老师们说：“看一个高中英语老师行不行，让他去教初中就知道了。”

第七，用心写作，笔耕不辍。虽然我学得不太到家，但这是我从李正南老师那里学习的一大优点。我认为，写作，无论是长篇大论，还是豆腐块文章，对于练就严谨的思维品质大有裨益。老先生今年九十多岁了还在勤奋读书，用心写作，笔耕不辍。他这些优良的品质很好地诠释了我反复引用过的一句话：“读乃写之始，写是读之成。”读书与写作是紧密相扣的两环。阅读是写作的开始，阅读是为写作打下的铺垫；写作的质量折射出一个人阅读是否成功。我不仅喜欢锻炼自己的口才（不说则已，要说就说言之有物，自己的话），更喜欢把思想变成文字，因为那是一件健脑、快乐的事情。